765.降魔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聽著這個稱呼，許鑫忽然有些恍惚。

　　沒來由的，看著周煋馳的臉，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……

　　他好像更“老”了一些。

　　這種老不是說他面容多麼多麼蒼老……事實是星爺的臉確實生出了老相，和他記憶中那個“唐伯虎”、“周星星”、“凌凌漆”等等角色比起來，那股風華正茂的氣質確實不在了。

　　一時間想到這，他還有些傷感。

　　但之所以覺得他老，主要是因為那種……氣質。

　　在許鑫眼裡，星爺似乎已經徹底遠離了“演員”的模樣。

　　那種從職業本身散發的遲暮感，比起上次的匆匆一別，更加清晰了。

　　沒來由的，他感覺……自己的偶像好像不喜歡演戲了。

　　這種感覺剛剛生出，就變得無比強烈。

　　而伴隨這種強烈感覺油然而生的，就是一種……難過。

　　他真的視星爺為偶像。

　　因為……就是這個人，讓他從兒時起，把“電影=快樂”這兩個關鍵詞鏈接起來的人。

　　一開始，他是看喜劇。

　　錄像廳裡兩毛一部電影。

　　他、許陽、許志這些人，誰要是家裡大人心情好，給個五毛一塊的，好傢伙……那就趕緊呼朋喚友。

　　湊夠五個人，大家一起從村子裡下山，要走好遠好遠的土路，才能趕到神木縣城裡的錄像廳。

　　尤記得那會兒錄像廳的破木門裡面，有兩間屋子。

　　一間是他們這些孩子能進的，一間是他們這些孩子打死也進不去的。

　　許鑫記得特別清楚，許志有一次趁著另外一間貼著……現在想想應該就是鄧麗君微笑海報的屋子門沒關，他偷溜了進去。

　　進去了大概有五六分鐘，被裡面的大人發現，給踢了出來。

　　而許志出來後，也是一臉茫然。

　　當包括自己在內的小夥伴問他裡面到底有什麼的時候，許志用一種……非常茫然不自知的語氣說道：

　　“甚都木有，呢都沒看懂演的甚……”

　　一群孩子聽的滿眼茫然。

　　最後還是許鑫提出來的：

　　“要不問問家裡大人？看看那是甚？”

　　然後……

　　許志就被他爸吊在了房樑上拿皮帶給抽了一頓。

　　第二天都鼻青臉腫的。

　　最關鍵的是許志還特別委屈。

　　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捱打。

　　問爹，爹也不說。

　　就是抽他。

　　可從那之後，大家就再也不敢進用鄧麗君的海報封起來窗戶的那間屋子了。

　　而另外一間屋子裡的周煋馳，陪伴他們度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童年。

　　一開始是喜劇片，然後看過了《回魂夜》後，幾個小夥伴天黑走夜路回家都尿了褲子。

　　可從那之後似乎被激發了膽氣，聽到錄像廳裡放殭屍片後，也不再對老闆說出那句“我們等一會兒在過來哇”，而是和老闆商量能不能免費看，他們付下一場的錢。

　　那時候，周煋馳的電影是錄像廳裡放的最多的。

　　尤記得有幾個被經常點播的，諸如《唐伯虎點秋香》、《賭聖》這種的光碟都花的不成樣子了。每次卡碟的時候，老闆總會過來，衝著光盤哈一口氣，然後對著自己那件起球的毛衣好一頓蹭，然後重新放到碟機裡面……

　　周煋馳的每一部電影，他和小夥伴們都看了很多遍。

　　哪怕劇情都記得清清楚楚了，可看到好玩的地方，該笑還是會笑。

　　那時候不懂啊，不懂星爺的電影喜劇之下往往都是悲劇的內核。只是覺得他太好玩了，太好笑了。

　　甚至為了學特異功能，大傢伙不知道搓廢了多少張家裡的撲克。

　　星爺伴隨了他大部分的童年，是他心中……最特殊的存在之一。

　　可此時此刻，看著對方身上那種演員的味道逐漸遲暮的蒼老氣質……他真的好難過。

　　雖然對方做了導演後依舊在拍新作品。

　　可……周煋馳的作品裡沒有周煋馳，那還是他的作品麼？

　　他有些天真又有些一廂情願的想到。

　　而周煋馳也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變化，好奇的問道：

　　“怎麼啦？偶像？不認識我了？”

　　“……啊？”

　　回過神來的許鑫趕緊搖頭：

　　“沒沒沒，偶像，很榮幸見到您。”

　　他主動的伸出了手。

　　鞠躬。

　　和對方握在了一起。

　　這時，田雙河說話了：

　　“阿星，小許可真的特別喜歡你。一點都不摻假的那種。”

　　周煋馳笑著點點頭：

　　“哈哈，我們上次有聊過。”

　　“來來來，坐下說。”

　　看起來周煋馳和田雙河關係還不錯，雖然接待很正式，但言語之間卻並不生分。

　　不過仔細想想，《大話西遊》就是和廠裡合作的，許鑫也就釋然了。

　　而後面跟著的人，則是同和許鑫一起擔當絲綢之路單元評委，同時也是銀都發行部的負責人黃仁傑。

　　其他幾人也都熟悉，所以沒那麼生分。

　　在大家落座後，就有記者過來拍照。

　　幾個人都沒在意攝影師，而是坐下來在閒聊。

　　“鑫仔的《33天》我在香江有看，拍的很不錯。那種城市擁擠的感覺，和那種大城市的冰冷與底層人的沉浮，給我的感覺很像是曾經的香江。共鳴感很強的~現在票房多少了？”

　　“已經下了，《失戀33天》總票房：4.61億。”（注1）

　　許鑫笑著說道。

　　周煋馳點點頭：

　　“了不起的成績。”

　　“您可別誇我，該驕傲了。”

　　“哈哈，不是啦，我是說真的……”

　　本來這種誇獎許鑫應該很高興的，可有過剛才的想法，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。

　　沒來由的，心裡全是“求求你千萬不要再變老了”的祈願。

　　荒唐卻又真實。

　　而就在這時，田雙河開口對許鑫說道：

　　“小許，阿星這次來，其實也是手裡有一部戲想和咱們合作。之所以叫你來呢，一方面是知道你喜歡阿星，偶像和粉絲之間……用你的話怎麼說來著？這叫雙向奔赴。另一方面，同為導演，你們也可以交流下想法，看看這個故事如何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許鑫一愣。

　　瞬間聽明白了田總的意思。

　　所謂的雙向奔赴其實倒沒什麼說的，這次絲綢之路電影節確實周煋馳就在邀請名單上面。能來，自己肯定是高興的。

　　田總這話真正的意思在後面。

　　所謂的交流，其實更像是聊聊這戲能不能拍。

　　作為藝創中心的決策者之一，他擁有審查劇本的權利與眼光。

　　所以這個活，他和齊雷來做，是在合適不過的了。

　　當然了，這裡是田雙河的意思。但實際上，周煋馳想拍電影，真要數起來，他根本不可能缺投資。

　　至於為什麼還會找到廠裡……

　　許鑫也猜不透目的。

　　但他還是點點頭：

　　“嗯，我明白了，田總。星爺，您這次想拍一個什麼故事？”

　　周煋馳微微一笑，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份資料拿了起來：

　　“都在這裡了。”

　　手一搓，許鑫才發現。

　　這份資料原來是三份合在了一起。

　　被分開後，田雙河一份，齊雷一份，他自己一份。

　　拿在手裡感受了一下，許鑫估摸也就七八頁。